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捕捉河中第一鲜
【来源:乐清政协】 【 】 【2014年03月21日】

金中桓

青瓦楼屋五六层,姑娘出门慢步行。

拿把团扇半遮面,听见人来把门关。

这首谜底是“河螺”的民间谜诗,通过引用唐朝诗人李白“白玉盘中一青螺”的佳句设谜,确实构思巧妙,形象生动。首句“青瓦楼屋五六层”,借“楼”与“螺”音相近,夸张地将“河螺”呈“青”黄色之五六个向外膨突螺层的外壳,喻意为建有 “五六层”高古色古香的“青瓦楼屋”,紧接着又用拟人手法,行云流水般描述了“河螺姑娘”掌着“团扇”,轻移莲步,优雅自得地迈出了乌漆墙门,款款慢步而行,而 “听到人来” 即急急忙忙 “把门关”。

全诗托物喻景,融情于景,拟人状物,生动丰满,浪漫谐趣,可谓独得仙凡脱胎换骨之妙。

在我国民间,似这类有关河螺或俗或雅的谜语、歇后语、俗语比比皆是。如谜语“尖顶瓶子平底盖,里面一碗荤小菜”“生在青田县;关进兰溪县,命丧汤溪县(浙江省旧县名),归葬龙游县,骨抛武义县”;歇后语“三根手指捏“河螺”——十拿九稳” ;俗语“清明螺,赛过鹅”; 谚语“鱼有鱼路,虾有虾路,螺蛳没路,转个轱辘”等等。

“晋·干宝《搜神后记》卷五还记载过:天帝同情克勤克俭、安分守己的孤儿谢端,派神女“河螺姑娘”下凡相助。谢端于是时来运转,脱贫致富,娶妻成家,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。故事美丽动人,令人向往。

迨至清代,文学家袁枚当年住在南京小仓山,著《随园食单》一书,也记述了炒螺蛳一菜。 河螺只不过是一种普通水生软体动物,因体外有一螺旋形的外壳而得名,它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话题,会引起广大民众如此浓厚的兴趣?其原因当有多种。

据现代营养学家分析,河螺属于高蛋白,低脂肪食品,不仅蛋白质含量高于蛋类、带鱼、蟮鱼,所含钙、铁、锌等矿物质也非常丰富,又富含键脑物质——卵磷脂,而且还含有多量的谷氨酸、肌苷酸、半胱氨酸等多种增鲜物质,吃起来口感鲜美异常,别有风味。于是河螺便成了既是民间的一只美味家常菜,也能成为宴席珍品的菜肴,因而被人们誉为“河中第一鲜”。

祖国传统医学则认为,河螺有清热利水,除湿解毒的功效,对热结小便不通,黄疸、脚气、水肿、消渴、痔疮、便血、目赤肿痛都有疗效。民间也有清明前吃三遍河螺,整年不会生眼疾之说。

因此,乐清湾畔的劳动人民便创造出多种方法去捕捉河螺,以饱口福。

徒手摸河螺

河螺为田螺科软体动物,又叫螺蛳。最常见的是方形环棱螺,螺壳圆锥形,坚厚,壳高约三厘米,壳顶尖,有明显的生长纹及较粗的螺棱。它生活于河沟、湖泊、池沼及水田内,多栖息于腐殖质较多的水底,以藻类及其它植物的表皮为食,繁殖力很强。

在乐清湾畔的大大小小河流中,不管是河岸遍的水草丛内,泥洞里遍,石头底下,还是淤泥之中,到处都有它们的家属。而这些小东西,不会飞,不能跑,只要看到了,碰到了,拿过来就是。想吃河螺,只要勤快点,下河徒手去摸,都会有收获。

但是徒手摸河螺,身体泡水中,总是弯着腰,短时间不会觉得怎么样,时间一长,既累人又伤人,产量也不高。有时,在河岸树根、草丛中摸摸索索,常常会碰到水蛇,被猛丁咬上一口,鲜血直流,痛得钻心。幸亏水蛇无毒,没有大碍,但毕竟是被蛇咬,令人心存余悸。

摸河螺还潜伏着危险。随着摸河螺的人越来越多,近岸几乎摸不到河螺,只有到较深的地方才有。有些妇女不识水性,对河况也不甚了解,盲目地趟水过河,或者偶遇深潭,加上不懂自救常识,经常出现溺水伤亡事故。在以前,常有有因摸河螺而身亡的痛心事。农村人迷信,以为“水鬼”吃人,今年溺水的是被去年的“水鬼”抓去“接班”,今年的“水鬼”明年一定要找人“顶替”,还说一个“水鬼”管上三潭下三潭,弄得人心惶惶。最惨的一次是:一对亲姐妹,同时被“水鬼”拉走。全村人为此惋惜,都说“水鬼”太贪得无厌了!那些有人溺水的水域,会被人们认为是“很脏”的地方,轻易不敢来此地方。

徒手摸河螺,确实不是好方法。

辘耥耥河螺

乐清湾畔的劳动人民是睿智的,他们在长期的实践中创造出称为“辘耥”的网具,来获取河螺这种心仪的食物。

“辘耥”这一工具并不复杂,它的材料只有五种:一条底尖口宽能装得住河螺、大小适应操作的小渔网;一根长为1米至1.2米,粗约4厘米的结实木料;一根长为木料两倍、具有一定韧性和坚固度的大小适中的茅竹爿;一根长为57米、胸径约35厘米,有两年以上竹令的小茅竹;一条麻制(或尼龙制)的小绳子。

材料齐备后,制作人先将短木料用木工刨刨成外向薄而椭圆、左有相等的形状;其次用木工凿在木料两端,各凿出一个能安装茅竹爿的正方形洞眼,又在木料正中凿上一长方形的洞眼,再在木料内上端朝里方向,按每隔56厘米的距离,用木工擂钻钻上倾斜的、能穿上细绳子的孔眼,做成“辘耥”横梁。

弄妥以后就可以安装网具了。第一步,将茅竹爿安进短木料的两端的洞眼中,并用木楔将茅竹爿四周空隙处紧,保证不使脱落滑出,做成一个半圆形的网具口面;第二步,把细麻绳用麻袋针穿过横梁倾斜洞眼与鱼网相交连接,然后再与那条叫做“辘耥圈”的茅竹爿相交连接(连接的时候注意:一定要使网与“辘耥横梁”、“辘耥圈”连接紧实);第三步,先将那条被命名为“辘耥竿子”的小茅竹的根部,用锯子锯出刚能安进“辘耥横梁”正中洞眼坚固的榫头,然后将榫头安进洞眼,再用木工擂钻在横梁连同榫头钻一洞眼,钉上竹钉,最后将“辘耥竿子”与“辘耥圈”相交处,用麻绳捆绑结实(一定要竿子在上,圈子在下)。这样,一个“辘耥”就做成了。

“辘耥”,是按照古式农具“耥耙”(乐清人称“辘耙”)的原理做成的。“耥耙”属水稻中耕的一种农具,其主要部位形像木屐,底下有许多短铁钉,安上长柄,在水稻行间推拉,进行松土除草。使用“辘耥”,也是将这种网具在河、湖中推拉,将栖息于河床中的河螺捞取上来。使用这种网具,具有不受泡水苦、劳动效率高的特点,可以说,使用“辘耥”是捕捉河螺的一次革命。

之前,在乐清湾畔劳作的农民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“辘耥”这种网具。就是在现在,还有少数农民忘不了河螺的美味,自己动手做一张“辘耥”,随意倚在院墙上,或塞到夹巷里。想吃螺蛳了,闲暇时,扛起耥网就走。水乡人家,庄前屋后就是小河。想耥河螺了,站在岸边,将耥网支在河沿,网口挨着河底,使劲往前耥就是了。有时河面窄,一耥就耥到对岸了,那倒也好,把耥网平着水面拖回来,省得担心收网时顺带的鱼儿逃走。当然,大多数情况下,不需这样小心翼翼,耥只管耥,收只管收,河螺是不会“游”走的,都在网里“藏”着呢。一网上来,泥草俱有,反复汰洗干净,再倒在岸上细细拣拾河螺就是。虽说是耥河螺,也会捎带些河鱼河虾,运气好的话,还会碰上黑鱼鱼呢。

篓网彀河螺

乐清地域狭长,地貌复杂。东南为沿海平原,多大河小汊;西北属峰峦山区,皆溪流石滩。虽然都有河螺,捕捉方法却不能等同。比如使用耥网在平原可以得心应手,在溪流却难以如愿,于是又有“彀河螺”之法。

彀河螺,有两种方式。第一种彀河螺的工具有两种,其一是竹篾编成的状如畚箕的篾具(底平、口大),安上长竿;其二是一块长约4050厘米、宽约30厘米、厚为2厘米的木板,正中部位凿一直径35厘米的圆洞,也安上长杆,状如”“刮板”。

使用时,操作者步入河边浅水中,将篾具平放进身旁水中,左肩搁着篾具长杆,左手扶正扶实长杆中段,使篾篓贴平贴稳于河床上,右手握住“刮板”之长杆中段,把长杆上部搁于右肩头,然后将“刮板”伸到在篾具前方,自左到右、从外到内,用力刮呀刮的,将篾篓前方的泥、沙,连同河螺、杂物,统统刮进篾篓之中,然后提起篾篓,在水里汰洗尽泥浆,拣拾河螺,这就是所谓的“彀河螺”。

此方法经过长期应用,效果很好。据乐清虹桥某某村一些从事此业的人所言,一天下来,多的可收获上百斤,最少也不会少于50斤。

另一种方式是网制工具,应用范围较广,它跟“辘耥”大同小异。相同的一是此具用的网也为底尖口大,也用竹杆连接为柄;不同的一是竹杆柄较短;二是安装的渔网呈三角鼎立状,也就是说网面不是平面,而是倒三角形状,三条边都用坚固的竹杆或小钢材制作,口子朝向人的对面。操作时,操作者双手拿着网具之柄,将网具伸向河中后,用力往自己身边拉近,将栖息在河岸边草丛内的河螺、鱼虾统统兜进网内,达到获取河螺、鱼、虾等河鲜的目的。这种操作方式也被人们称之为“彀河螺”

草把弶河螺

河螺天生喜欢吸附在革命草、水冬瓜水草上,吞食其表皮及吸附其表皮上的微生物,于是人们就发明了“河螺”。

河螺似乎属于女人,属于少妇,尤其属于姑娘。说实话,若不是以渔为生,少见大姑娘小媳妇家捕鱼摸虾的,那是男人的活儿。可吃鱼没有取鱼乐嘛,看了男人的乐事,女人也会手痒的。因了某种约束,她们不便像男人那样轰轰烈烈干一场,只好小试身手,进行河螺来过把瘾。

劳作和家务之余,大姑娘小媳妇会去棕榈树上砍些棕榈叶子,或者拿些稻草、麦杆,扎成一个个蓬蓬松松的把子,扔到河里浸。这“浸”看上去可有可无,其实挺重要,因为河螺不喜欢“生”稻草、麦杆的刺激性气味,稻草浸入水中后,可以去除这种气味,也可使河里的微生物钻进来藏身,它们可是河螺的美食哦。

河螺很简单,事先搓些稻草绳子,裁成足够的长度,将棕榈叶(或浸好的一把把稻草、麦杆)一一捆好,再绑上一定重量的石块或砖头,趁吃完晚饭的当儿,把它们按每隔四五米的距离一把把沉到水里,系在小木桩上就成了。一只只草把丢下后,河螺会在夜间爬到草把上吞食稻草、麦杆的表皮与微生物。到第二天早上,挎只篮子到河边,小心拉上草把,就会看到河螺密密麻麻地粘在草把上,都搁到岸上了,还叮着不肯松,稍用力抖抖,河螺就纷纷掉到地上,然后又将草把重新抛回到河中,留待明早再收。但有一点不能忘了,拉草把与拎草把时手脚一定要轻,如果动作过猛,河螺受惊后会迅速收缩厣甲,纷纷滑落到河里,也就逃脱了。

水乡常见村姑少妇河螺,她们河螺并不想卖钱,只是留着家人吃。上一次,能吃好几天。如果多了,她们会把河螺匀成几份送给亲戚邻居,或是干脆不了,反正不花本钱。

水乡河螺也有故事。偶有少年恶作剧,赶在姑娘之前,偷偷把河螺收了,再把空草把丢下河。姑娘哪知道,拎起草把,咦,怪了,河螺怎么不见一个?环顾四周,并不见什么异样,正低头纳闷,忽听背后似有声响,扭头一看,一个身影从墙角消失了。姑娘抿嘴一笑,已经知道是谁了。再看脚边,多了一只篮子,满满的一篮子河螺,正是刚才“丢”的。姑娘把河螺两下分了,一份拎到他家去,一份拎到自家去。少年见姑娘来了,还拎着半篮河螺,摸摸后脑勺,傻傻地笑了。他爸他妈也笑了,是那种相视的一笑,随后悄悄退到一边去。

水乡河螺蛳总给人们留下温馨的回忆,只是我们光记得那些发生在少男少女身上的故事,反倒忘了渔事本身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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